冰雪紀行_荷索的慕尼黑--巴黎日記 (VOM GEHEN IM EIS)
1974年11月23日至12月14日
韋納 荷索 著 (Werner Herzog)
錢俊宇 譯
漫遊者 出版
2012年 出版
我一直到很後來才知道荷索這號人物.也是幾年前才開始看他的電影.對於他的第一個印象來自於第一次進電影院看"灰熊人"的第一幕.
那是一個只有風聲,由風吹著的曠野.長長的草因為風,時而往左右倒.沒有語言.沒有音樂,就這樣持續了好一陣子.就因為這一幕,我就此喜歡看荷索的電影.
我感受到只有徹底對宇宙,對自然有所感悟的人,才拍得出這樣的畫面.這在後來陸續從網路得知他是如何瘋狂的完成他的電影,對這個人的好奇與敬佩實在是有種不知如何形容是好的心情.
這一本紀行是荷索在遙遠的1974年所作的一次瘋狂徒步所作的隨筆.
這個決定來自於獲知德國電影史家蘿特艾斯娜(Lotte Eisner)的病危通知,蘿特在納粹時期離開德國後,長居於法國,並致力於保存默片.有如荷索的第一個伯樂的蘿特,在德國電影史上具有深遠的影響力,尤其是拍出德國新電影的荷索,她的意見,她的評論,對亟需對話討論的創作者而言,是多麼重要的存在.
因此,荷索抓了外套,拿了指南針,一個帆布包,他便以執意的苦行方式,認為此行可換回蘿特的健康好轉.就此,他踏上約三週的徒步旅程,從慕尼黑到巴黎.夜晚,闖入馬廄,度假小屋,空屋,穀倉,甚至展示樣品車,白天,他在風雨,暴雪,陽光中不斷的行走.像一頭長毛象.
他的隨筆充滿畫面的描述,雖然都只是片斷,卻很有他的電影畫面的樣子.就像是不斷行走中的人,從旁飄過的談話,瞥見的一面之緣,穿插著他的記憶.還有他心裡的喃喃自語.看完這本書,有如看完荷索的一部電影.
雖然荷索步行過的不是純然的曠野,而是有農家,有無聊的小鎮,有死氣沉沉的死城,有高度化的城市,單獨的徒步卻是一件奇妙的經驗.
長時間與自己對話,或者沒有對話,會讓人彷彿有個假想的朋友就在一旁,像是照鏡子,這個無形的承載扮演了很重要的存在.也許那個才是真我,堅強的挺身而出.所以幽默的機制沒有消失.
我想起一個自己單獨健行的經驗.那是個下雨起霧的冬日,陽明山的濕冷以加倍的冷清模樣,讓帶了便當坐上公車的我有點猶豫.把身邊最保暖的衣服穿在身上加了一件輕便雨衣,沒有像樣裝備的自己往熟悉的古道走去.以往,還會遇見至少一至二人的古道,在那個起霧又下大雨的日子,顯得特別神祕.由於霧氣,能見度大概是可看見前頭轉彎處而已.但是路是清楚的,周遭特別的安靜.安靜到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.最後.行走了一個多小時,完全沒有遇見人.反倒是鞋子進了水,不得不喊停.
那個只剩下風聲還有自己喘息聲的寂靜,好像穿透甚麼的,一直在我的腦海裡,四下空無一人,好像被大自然包覆的感覺,那是一次絕妙的經驗.而這個感覺會讓人上癮.好像回歸到生命的原點,一個我來自的地方.
我在想,荷索的這趟單獨旅程,除了一路上不間斷的視覺接收,還包含了一段為時頗長,也頗艱鉅的自我對話.我想像,也許未來有一天,我的單獨健行也可以來一趟突破.那真不知該有多好.